花蕊夫人原姓徐《一說姓費》,青城《今四川都江堰》人,在孟昶廣招蜀中女子時入宮,成為一名歌伎,因『花不足以擬其色,蕊差堪狀其容』而得名,深得孟昶寵幸。
孟昶被這個花蕊夫人迷得神魂顛倒,終日笙歌美酒,還為她寫過不少詞,最著名的是一首《玉樓春》:
冰肌玉骨清無汗,水殿風來暗香滿。
繡簾一點月窺人,倚枕釵橫雲鬢亂。
起來瓊戶啟無聲,時見疏星渡河漢。
屈指西風幾時來,隻恐流年暗中換。
孟昶安享太平,奢靡之勢已至無以復加之地,連溺器都用七寶進行裝飾。
後來,這個流光溢彩的溺器被趙匡胤看到,趙匡胤感慨萬千地說:『自奉如此,欲無亡,得乎?
』遂命人當場毀掉。
有孟昶的示范,後蜀上下都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醉生夢死的氛圍中,全然不覺亡國之禍日益逼近。
面對趙匡胤強大的軍事壓力,安樂窩裡的孟昶不知所措。
飽讀兵書、自認為諸葛亮再世的奸臣王昭遠表現得十分離譜,竟然聽信一個名叫張廷偉的跳梁小醜《時為山南節度判官》之言,倡議聯合北漢的劉承鈞《劉崇之子》,對趙匡胤構成南北夾擊之勢。
王昭遠癡人說夢,病急亂投醫的孟昶還真就信了,派人前往河東找劉承鈞。
結果派去的大臣早就對後蜀的前景喪失信心,竟然直奔開封而去,不僅將密信交到了趙匡胤手中,還將後蜀的山川險要、防禦部署和盤托出,生怕宋軍因為不熟悉地皮而吃虧。
趙匡胤以此為借口,於乾德三年《公元965年》十一月派六萬宋軍從關中、三峽合擊後蜀。
面對孟昶這個劉阿鬥似的對手,趙匡胤志在必得,甚至開始為其在開封城佈置落腳棲身的宅邸了。
即將遭逢滅頂之災,後蜀君臣依然沉浸在自不量力的春秋大夢裡。
王昭遠當仁不讓,奉命掛帥出征,北上迎擊關中南下之敵。
臨行之際,王昭遠在為他餞行的宰相李昊面前大言不慚地吹噓道:『吾此行何止克敵,當領此二三萬雕面惡小兒,取中原如反掌耳』
王昭遠不光是迎敵,還想乘勝拿下中原,口氣大得要上天。
深知王昭遠稟性的李昊沒當回事,一直被灌著迷魂湯的孟昶卻深信不疑,讓太子孟玄喆率數萬精兵前往劍門《今四川劍閣北》駐守,與王昭遠打配合。
養尊處優的孟玄喆仿佛是負責去搞笑的,帶著一群姬妾、伶人,拉上樂器,在百姓的竊笑下離開成都北上。
遇到宋軍的時候,王昭遠才發現自己先前的牛皮吹大了,從利州《今四川廣元》一路敗退到了劍門,還想撒腿逃跑的時候被宋軍給活捉了。
孟玄喆則一路遊山玩水,剛走到綿州《今四川綿陽》便聽說劍門失守、王昭遠戰敗被俘,頓時惶惶如喪家之犬,扔下數萬精銳逃回成都。
戰局已成不可收拾之勢,孟昶絕望至極。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曾經對前蜀的亡國之君王衍那麼鄙夷,嗤之以鼻,現如今卻步其後塵。
恰如洪邁筆下所言,『凡割據擅命者,不過一傳再傳』。
蜀漢如此,南北朝時期的成漢如此,前蜀如此,如今後蜀也如此,以後明玉珍的大夏政權亦如此,這難道真是一道無法解除的魔咒?
獲悉前方敗得一塌糊塗,有將領建議堅壁清野、據城固守,與遠道而來的宋軍打持久戰、消耗戰,憑借蜀中數十年積累的財富,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孟昶搖了搖頭,仰天嘆道:『吾父子以豐衣美食養士四十年,一旦遇敵,不能為吾東向放一箭,今雖欲閉壁,誰肯效死者!』一番哀怨之後,孟昶接受了宰相李昊的建議,向大宋投降。
李昊這個人也挺有意思,他曾為前蜀的王衍草擬過降表,如今又為後蜀的孟昶草擬降表,因此有人趁著夜色在李昊的家門上提筆留下了六個大字——『世修降表李家』,遂成笑談。
孟昶投降了,後蜀也宣告終結,大宋盡收蜀地四十四州、五十三萬餘戶百姓。
此時距離宋軍出征不過六十六天。
孟昶被送往開封安置,獲封秦國公,七日後身亡,時年四十六歲,死因不明。
其母李氏在兒子靈前舉杯哀嘆道:『汝不能死社稷,貪生至今日。
吾所以忍死者,為汝在耳,今汝既死,吾安用生!』隨後,李氏絕食而死。
與先前的高繼沖、周保權受到禮遇不同,孟昶短短七日便離奇死亡,引發了不少猜測。
其實在《邵氏聞見錄》中有過記載,孟昶在位期間,雖然難免有驕奢淫逸的表現,但蜀中百姓還是能安居樂業的,因此認為他『治蜀有恩』,趙匡胤也認為『蜀人思孟昶不忘』。
鑒於李存勖、李嗣源在征蜀問題上的失誤《滅舊藩鎮,扶持新藩鎮》,趙匡胤斬草除根並非沒有可能。
然而,趙匡胤並沒有讓孟昶斷子絕孫的打算。
昔年將出征當作出遊的搞笑太子孟玄喆經歷了此番亡國之痛,反倒變回了正常人,不僅輾轉各地為官,頗有一番政績,後來還跟隨趙光義北伐,因大破遼軍之功獲封『滕國公』。
孟玄喆一直活到了淳化二年《公元991年》,病逝於滁州刺史任上,孟氏的子嗣、宗親也枝繁葉茂。
相比於前面的說法,人們似乎更願意相信孟昶之死與花蕊夫人有關《這個說法出自《宋史演義》,可信度不高》。
至於趙匡胤是否因為想霸占花蕊夫人而謀害孟昶,沒有確證,但可以肯定的是,花蕊夫人的確憑借姿色與才華成為趙匡胤的新寵。
有人曾質疑花蕊夫人是紅顏禍水,進諫趙匡胤汲取前車之鑒。
趙匡胤想聽一聽花蕊夫人對此是什麼看法,花蕊夫人憤然吟出一首《述亡國詩》:
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
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與孟昶一樣,花蕊夫人死得也挺蹊蹺,一般認為她死於特別熱衷摧花斫柳的趙光義之手。
據《邵氏聞見錄》記載,趙光義當著趙匡胤的面,舉箭把花蕊夫人射死了,然後哭得稀裡嘩啦,勸趙匡胤以社稷為重,遠離酒色,趙匡胤心中未免有些不快,但並未責備,『飲射如故』。
另據《鐵圍山叢談》記載,趙光義也癡迷於花蕊夫人,但苦於不能得手,索性將其射殺。
實際上,經後來的史學家考證,花蕊夫人極有可能卷入了最高層的權力鬥爭,特別是異常敏感而危機四伏的繼承人問題,因此才被趙光義痛下殺手,落了個香消玉殞的悲慘結局。
據說,花蕊夫人雖然委身於趙匡胤並獲封貴妃,但她依舊思念與孟昶的深情厚誼,暗中供奉舊日夫君的畫像,並對趙匡胤謊稱是神靈。
後人有詩贊詠稱:
供靈詭說是神靈,一點癡情總不泯。
千古艱難惟一死,傷心豈獨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