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78年的七夕之夜,月光溫柔,星河燦爛,瑩瑩點點的月光灑在了這個令人迷醉的夜晚;在一個種滿梧桐的小院角落裡,一個身著華麗便裝的中年男人孤獨地坐在院中石墩上,頭發高高束起,一根熠熠發光的金色簪子穿過緊緊盤著的頭發;
而此刻的男人手裡握著一隻玉杯,擺放在他面前的,除了一隻盛滿酒的玉壺之外,鋪放在面前大石墩上的還有一張潔白的紙張,紙張上寫滿了字。
在這個牛郎織女相會的浪漫夜晚,人人歡欣笑顏之際,這個男人卻是滿心的悲愴,滿身的疲憊,孤獨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長,仿佛一根緊緊繃著的玄,稍一用力就會立馬崩裂。
如果此刻,你能夠走到男人的正面,就會發現,此時此刻的他已經淚流不止,面若死灰,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潔白紙張,上面星星點點,墨跡已幹,赫然正是一首詩詞。
男人嘴唇輕啟,輕輕吟唱:『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一曲終了,這個中年男人早已泣不成聲,他抬頭望月,怔怔地看著滿天星辰,不知此時他想起了什麼,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個罕見的迷人微笑。
緊接著,他驟然身起,舉起玉杯,一飲而盡。
仿佛剛剛的所有行為耗盡了男人最後一絲氣力,他頹然地坐回石墩上,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的雙手慢慢地垂下,星眸漸散,頭顱低垂,呼吸漸無,漸漸地深入黑暗之中,再無一絲生氣。
這個生於七夕,也死於七夕的傳奇人物,就這樣結束了自己大起大落的一生。
想必大家已經通過那篇名垂千古的《虞美人》知曉了這個男人的真實身份,不錯,他就是南唐後主-李煜,同時,他也是中國文學史上怎麼也繞不開的『千古詞帝』。
他是五代十國時期的南唐帝王,但他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他從來沒有開心過;他是皇帝,他也不是皇帝,他隻有脫下龍袍,穿上囚衣,才是真正的帝王-詩詞界的帝王。
今天,讓我們一起穿越古今,走進亡國之君,也是『千古詞帝』李煜的無限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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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於帝王之家,卻無帝王之志
公元961年,一位名叫李從嘉的24歲年輕人在南唐首都金陵意外地登上了皇位,而他就是日後的南唐後主;從此刻開始,李從嘉這個名字就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而他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李煜,意指照耀天下,引領百姓走向光明。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在他正式登基的那一刻,他的命運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而這巨大的變故讓他在後世之中擁有一個怎麼也摘除不掉的名號-南唐後主。
李煜的登基絕對是一個意外,是一個他自己都沒想到的意外,因為他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當皇帝,他也志不在此。
後世之人對於李煜的評價基本上都離不開『矛盾』二字,主要是李煜出生在帝王之家,但他卻沒有帝王之志。
李煜原名李從嘉,字重光,為南唐後主;關於他字號的由來,這裡其實是有一個故事的,為什麼叫重光呢,因為李煜一目重瞳,也就是說他的眼睛裡有兩個瞳仁,屬於雙瞳之人,在古代那樣科技並不發達的時代,人們的封建迷信思想比較嚴重,認為雙瞳之人是上天選中,註定是要繼承皇位的。
在中國歷史上,曾經出現過兩個雙瞳之人,那就是『三皇五帝』中的舜帝和『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項羽,而這兩個人,一個是皇,一個是王,都是歷史上鼎鼎大名,名垂千古的風流人物。
除此之外,李煜的面相也是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屬於帝王之相。
所以擁有帝王之相的李煜在當時的南唐中,也掀起了一陣狂熱的帝王之風,也因此而遭到了當時長兄李弘冀的猜忌;李煜的父親李璟有6個兒子,4個夭折了,但是皇位再怎麼沒人做,也不會落在李煜的頭上的;主要原因其實有兩點。
一是因為李煜自身是無意於皇位爭奪的,在中國古代皇室之中,要說哪位皇子不想做皇帝,我想從古至今,十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但李煜一定名列其中;他是一個文采斐然的大才子,整天寄情於山水,埋首詩詞歌賦之中,不問政事,他也因此自號『鐘隱』、『蓮峰居士』等,以表明自己志在山水,無意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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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他的詩《漁夫》中所寫: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一隊春。
一壺酒,一竿身,世上如儂有幾人。
但是,很多時候,上天就是這麼愛鬧騰,你明明想得到的東西,非得不讓你得到,但明明你不想,卻很容易就得到,關於南唐皇位的繼承也是這樣,李煜的長兄李弘冀做夢都想得到皇位,但他是一個心狠手辣,做事果決之人,這跟他的父親李璟的性格完全不一樣,他曾經因為殺俘事件惹得李璟很不高興,但他依然我行我素,毫無顧忌。
終於他惹怒了李璟,李璟一怒之下放出話來,說將來要把皇位傳給自己的弟弟李璟從,不給自己兒子了,這把李弘冀嚇壞了,他幹脆鋌而走險把自己這個叔叔給毒死了。
自從李璟被毒死之後,李弘冀天天晚上做噩夢,夢到自己的叔叔來找他索命,他驚嚇過度,一病不起,在皇位離自己咫尺之遙的時候病逝了。
長兄李弘冀死了之後,李煜生命中最重要的時刻也到來了,他成了李璟最大的兒子,名副其實的皇位繼承人。
公元961年,24歲的李煜登基稱帝,成為南唐第三位皇帝;這真是歷史上一個美麗的意外,一個寄情於山水,眼裡隻有詩歌的文人,搖身一變成了一國之君。
但此時此刻這位年輕的帝王並不知道自己的國家將面臨怎樣的危險;因為就在前一年的公元960年,北方發生了一件在當時不是很大,但足以改變整個歷史進程的重要事件,那就是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黃袍加身,建立北宋政權。
而李煜不知道的是,北宋政權的強大成了他一生的噩夢,趙匡胤也成了他後半生都揮之不去的夢魘。
二:欲求帝王尊嚴,無奈懦弱怕死
就在李煜登基的前一年,趙匡胤發動陳橋兵變,建立北宋王朝,而剛剛建立的北宋王朝,實力強大;其實在之前,南唐的實力也是非常強的,在李煜爺爺手裡的時候,也滅了周邊幾個小國;可惜在李煜父親李璟時代,南征北戰,加上用人失誤,導致南唐國力衰弱,傳到李煜手裡的時候,南唐隻能算是偏安一隅,實力中等;但此時的北宋,卻是強大到連碰一下都會灰飛煙滅的地步。
李煜登基之後,其實南唐已經不能叫國家了,隻是北宋的一個附庸之地,趙匡胤才是李煜的老大,而李煜隻是眾多老二之一;所以,就在李煜接過父親李璟的權杖之後,就已經註定了,他在政治舞臺上,隻能充當一個配角。
面對強大的北宋王朝,李煜有心抗爭,卻因為國力衰弱,又不思進取,隻能依附,整天過得戰戰兢兢,恐慌不已,生怕自己一覺醒來,強大的北宋軍隊就已經開到了金陵城。
但是,君王畢竟是要面子的,特別是李煜這樣的君王,他本身就是文人出身,有自己的風骨,所以有些事情,作為君王,還是要做君王該做的事情;但讓李煜沒想到的是,就在他登基的那一刻,就給自己惹來了天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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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君王,登基稱帝當然要講究牌面了,而李煜按照古制,登基的那一刻,排場巨大,廣場之上聲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結果給自己惹來了麻煩,遠在開封的趙匡胤得知李煜登基的排場之後,大發雷霆,你一個小小的國主,登基的排場比我還大,還讓百姓高呼『萬歲』, 你是想跟我平起平坐嗎?
趙匡胤不高興了,大手一揮就要揮兵南下,這可把李煜嚇壞了,慌得不得了,本來是想著趁著自己登基,給北宋一個下馬威,看看你趙匡胤的反應,沒想到這一下拍到了馬屁股上了,把趙匡胤惹急了眼,認真了。
慌張的李煜也顧不上面子問題了,丟面子總比丟性命要好太多了,於是立馬上書一份,表明自己不是當皇帝的料,也沒有當皇帝的心,隻是在南唐這一畝三分地上做做樣子而已,我堅決執行『奉宋正朔』的政策不動搖,做你忠心不二的小弟,沒有絲毫的二心。
不僅如此,李煜還賭咒發誓,連祖宗都搬出來,這才讓趙匡胤消了氣。
可見當時的李煜怕死到了何種程度,他既要尊嚴,發現自己實力弱小,尊嚴就是狗屁的時候,又立馬換成了一副諂媚的嘴臉,乞求原諒。
為了保住自己的國家和皇位,李煜除了不斷地對北宋諂媚之外,他還每年都給北宋上書納貢,黃金,白銀,絹佈等不計其數,把整個南唐的國庫都掏空了,甚至為了湊足上貢的數字,南唐百姓生活一片水深火熱,平常百姓家就算母豬生了一窩豬崽子,都得納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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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971年,北宋滅南漢,陳兵漢陽,嚇得李煜驚懼不已,滿臉恐懼,立馬上書去除『唐』號,改稱『江南國主』,宋太祖同意。
同年,有商人告密,宋軍於荊南建造戰艦千艘,用來對付南唐,並且建議李煜秘密派人焚毀這些戰艦,這樣的話北宋損失慘重,南唐將會迎來喘息之機,但李煜依然懼怕不已,他怕引火燒身,因此沒有采納這個建議。
從這一系列的事件中,我們可以看出,李煜是一個膽小怕事的人,他想要保持自己作為帝王的尊嚴,但是在他的生命面臨巨大威脅的時候,什麼尊嚴,人格都是可以拋棄的。
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李煜越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別人越是看到你的虛弱,南唐之所以被滅的一個客觀原因就是李煜的表現太過於窩囊,讓北宋了解了南唐的實力孱弱,才有了後面的滅國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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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身處人間帝王,卻懷赤子之心
李煜是一個性格非常寬仁的君主,這樣的人其實是不合適當皇帝的,他曾經因為死刑犯的問斬而落淚,也曾多次親入大理寺,釋放那些犯罪之人;自從他登上帝位之後,在北宋強大的軍事壓力之下,他沒有選擇勵精圖治,發展軍事,而是委曲求全,年年納貢,以換取喘息之機。
那麼,在政治上處處碰壁的李煜,他的感情生活又是怎樣的呢?
其實李煜後宮妃子雖多,但他卻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情種,他一生的情路也是非常具有傳奇色彩的。
李煜的一生一共有兩位皇後,就是大家熟知的大周後和小周後這一對姐妹花,這一對姐妹花可以說是李煜一生的摯愛。
李煜的第一位皇後名叫娥皇,也就是著名的大周後,在李煜18歲的時候,他正式和娥皇走入婚姻生活;當然,他跟娥皇在結婚之前是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的,因為他們是父母包辦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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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煜運氣非常好,娥皇是一個集美色和才氣於一身的非凡女子,不僅肌膚如雪,容貌絕世,而且才色無雙,尤其擅長舞蹈,一曲霓裳羽衣曲,凝滯了時光,璀璨了星河,宛若天上仙子親臨,翩翩起舞,風姿絕世。
陸遊曾經在《南唐書後妃諸王列傳》贊嘆:』通書史,善歌舞,猶工琵琶,至於采戲弈棋,靡不妙絕』
而李煜又是一個天才藝術家,這樣的結合可謂是珠聯璧合。
可以說,李煜政治上的不作為,在娥皇這裡都得到了盡情的釋放,他仿佛找到知音一般,對娥皇寵愛有加。
不僅如此,在李煜得到消失200多年的《霓裳羽衣曲》殘本之後,是娥皇在此基礎之上做了修改和添飾,重現了當年大唐《霓裳羽衣曲》的絕世風采,由此可見,娥皇在藝術方面的成就也是非常出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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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夫妻二人恩恩愛愛,情投意合,李煜也給娥皇寫了不少的詩詞,比如比較出名的就是下面這首《一斛珠·曉妝初過》:
曉妝初過,沈檀輕註些兒個。
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
羅袖裛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
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這首詞把娥皇的面貌和她的嬌羞描述得淋漓盡致,仿佛這樣一個美人就在你的面前,而且李煜前期的詩詞都是以旖旎柔靡為主。
可惜好景不長,娥皇在嫁給李煜10年之後,一病不起;而李煜也不愧是千古情種,她衣不解帶地照顧娥皇的起居,每天都會抽出時間去娥皇的病榻前照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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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煜也犯了大多數男人犯的錯,在娥皇病重期間,他竟然和來宮裡看望姐姐的小周後談起了戀愛,小周後的真實姓名史書上並沒有記載,但她也是一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顏值絲毫不比姐姐要低,而且比姐姐大周後要更年輕,李煜一見到小周後,立馬就淪陷在這個小姨子的溫柔鄉裡。
花明來源於月暗籠輕霧,今宵好向郎邊曲。
剷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娥皇去世之後,李煜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哭得呼天搶地,由此可見,他對娥皇的感情是非常深厚的。
三年之後,李煜正式娶娥皇的妹妹小周後為妻,小周後也是南唐的第二位皇後,李煜對她的愛一點也不比大周後少,而且小周後一直陪伴著李煜後半生生涯,在李煜三年囚徒生活裡,小周後也不離不棄,陪伴在身邊,給李煜受傷的心靈慰藉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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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李煜被逼身死之後,小周後也隨他而去。
李煜對大小周後的感情都是非常真摯而熱烈的,而且史書上並沒有記載李煜還對其他哪位女人動心過,可見,李煜對待感情是比較認真的,具有赤子之心,這跟其他君王相比,差別還是比較大的。
他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坐上了本不該坐上的帝王寶座;他是一個政治上的白癡,但卻是一個天生的情種;他是一國之君,卻擁有一顆赤子之心。
他就是李煜,一個有血有肉,真實的人間帝王。
四:身陷囹圄牢籠,悲情帝王一生
面對強大的北宋王朝,羸弱的南唐無力回天,雖然李煜每年進貢,力求自保,但是,在趙匡胤這樣的絕代梟雄面前,李煜無論做什麼,都改變不了北宋一統天下的決心。
公元974年,宋太祖趙匡胤招李煜入京,李煜托病不從,回復道:『臣侍奉大朝,希望得以保全宗廟,想不到竟會這樣,事既至此,唯死而已』
趙匡胤劍指南唐:『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戰爭爆發得很快,結束得也很快,兩國兵力懸殊,隻一年多時間,金陵就城破了,李煜投降宋軍,成了亡國之君。
南唐自建國伊始,歷經40餘年歲月,江山連綿幾千裡,卻一朝化為灰燼,國破家亡;李煜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國破家亡,成為亡國之君,或許他想到了,隻是不敢承認而已;但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他才知道那種無力回天的心情是如何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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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陣子》:
四十年來家國,三千裡地山河。
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幾曾識幹戈?
一旦歸為臣虜,沈腰潘鬢消磨。
最是倉皇辭廟日,教坊猶奏別離歌,垂淚對宮娥。
公元976年,南唐後主李煜正式開啟了他的囚徒生涯,他被囚禁於開封,高祖皇帝封他為『違命侯』。
但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他失去了自由,不僅見不到南唐舊臣,連他心愛的皇後也無法保全,太宗皇帝早就垂涎小周後的美色,經常召其入宮叩首,可每次一入宮門,就是徹夜不歸;第二天歸來之時,也是凌亂不堪,面若死灰。
他知道她在宮中遭遇了什麼,可他無能為力,隻能絕望地望著她,把所有的苦水咽進肚子裡;她想到了死,可他聲淚俱下,苦苦哀求。
是啊,在這無依無靠的陌生皇宮裡,她若去了,他又該如何度過接下來的春秋,他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今生唯一的摯愛,就算再屈辱,只要他想活,她就隻能陪著他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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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生活開啟的十個月之後,太宗皇帝在『斧聲燭影』的傳奇中駕崩,繼位的是太宗皇帝的弟弟趙光義,李煜的囚徒生涯從此也迎來了至暗時刻,他受到的屈辱更多,小周後從皇宮歸來之後,那絕望的淚水成為壓倒他最後一根稻草。
是啊,他畢竟是曾經的帝王,他有自己的風骨,他懦弱了一輩子,屈辱求和了一輩子,可畢竟仍有真性情。
他不願違逆初心,這樣身心煎熬的日子他已經過夠了,他對前來試探的南唐降臣態度冷淡,他悔恨自己當年的懦弱,悔恨自己為什麼當年沒有反抗之心。
三年的囚徒生涯,讓這位曾經的人間帝王萬念俱灰,他不斷地活在回憶裡,活在自己曾經豪情萬丈的時光裡,他痛苦著,掙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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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那個七夕之夜,在那個歌頌愛情圓滿的美好日子裡,在一片觥籌交錯的喧鬧中,他再也抑制不住內心壓抑的悲痛,提筆寫下那首了千古絕唱: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多年的囚禁,多年的壓抑,他依然無法放下對家國的眷念,他終於鼓起勇氣,訴說衷腸;可是,就在他提筆的那一瞬間,他的命運就已經被定格了;但他已經什麼也不想管了,他不再聽那些謾罵譴責,不再想曾經的卑躬屈膝,不再回憶過往痛苦的經歷,他隻想盡快結束自己這悲情的一生。
他的願望達成了,一杯毒酒,結束了這位悲情帝王痛苦的42年人生。
一代帝王,一代詞宗,就這樣消失於歷史之中;可他也活了,以一種另類的方式,活在了這個世間,成為了無數後人膜拜的對象;他死在了當年的時間,卻活在了當下的人間。
此生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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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李煜的一生是傳奇而復雜的一生,是悲苦而可憐的一生,也是充滿矛盾的一生;他生於帝王之家,卻無帝王之志;登上國主之位,卻無國主之行;身處國君之尊,偏懷赤子之情;欲保做人尊嚴,卻又懦弱怕死;身陷囹圄之中,卻又不忌言辭。
他文采風流,卻又不善言辭;他作為帝王,卻不思進取;他身處高位,卻過於良善;他能忍辱負重,卻又不甘失敗。
他的這種矛盾的性格,註定了他作為帝王的悲情一生,他也因此被後人詬病為『誤作人主』;而他大起大落,波瀾壯闊的一生,也鑄就了他詩詞的無窮魅力,他是當之無愧的『詞中之帝』。
他作為人間帝王,無疑是失敗的;但他在中國文學史上的地位堪比李杜,被後人尊稱為:千古詞帝,他所創作的歌詞,幾乎每一首都是經典,流傳至今。
千年前的那個七夕之夜,當李煜微笑著飲下毒酒的那一刻,他給自己編織了一個美麗而漫長的夢,在夢裡,他死了,但同時,他又活了;作為人間帝王,他結束了自己痛苦的一生,但作為『千古詞帝』,他的傳奇由此而開啟,影響千年。
在這美麗而漫長的夢境中,沒有金戈鐵馬,沒有爾虞我詐;隻有詩山詞海,隻有美人如畫;在這個美麗而漫長的夢境中,他能守住家國天下,他能留住美人遲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