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前338年,也就是秦孝公剛剛薨逝不久之後,曾經『與孝公共天下』的商君、秦大良造衛鞅,就因『謀反』之罪,被新任秦王嬴駟所派去的『正義之師』予以剿滅。
也許是為了懲罰衛鞅面對王者之師時的抵抗之舉,也許是早就懷恨在心——即便是衛鞅已經被亂軍殺死,秦惠文王還是不依不饒地命人將衛鞅的屍首帶回秦都咸陽,當眾車裂。
就這樣,那個將秦國由弱變強,為日後天下一統,奠定了堅實基礎的偉大改革家;那個思想超前,為後世兩千年政權,設計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統治制度的卓越政治家,死了!
秦孝公卒,太子立。
公子虔之徒告商君欲反,發吏捕商君······秦發兵攻商君,殺之於鄭黽池。
秦惠王車裂商君以徇,遂滅商君之家。
說起『商鞅之死』,很多人都會嗤之以鼻:
太史公在《商君列傳》裡,將商鞅之死的原因歸結為,『為人刻薄寡恩』、『挾持浮說』、『不聽勸阻』;司馬貞在《史記索隱》裡,則說商鞅是『王道不用,霸術見親』、『既欺魏將,亦怨秦人』······
總之,這些所謂的『正統人士』都認為:『商鞅之死』完全是咎由自取,由於他的所作所為《主要指變法一事》『不合天道』,故而有此一報。
好在,後世兩千多年的歷史終究證明了,當年商鞅的所作所為完全是符合歷史大勢的,他絕對是中國歷史上『繼往開來』的一位偉大人物。
那麼,問題就來了:既然『商鞅變法』完全是順勢而為且符合天道,那麼,他為什麼會『不得好死』呢?
今天,青史君就和大家一起聊一聊這個話題。
二、
公元前361年,經過三次會面,躊躇滿志的秦孝公終於認定,眼前的這個士子衛鞅,就是自己想要找得『富國強兵』之人;積貧積弱的秦國,需要的正是這個士子所描繪的改革。
然而,改革,改革。
要改掉一些《舊的》制度,就要『革』掉一些人的性命!
故而,雖然在實施變革之前,秦孝公特意讓『改革派』衛鞅與『守舊派』甘龍等人,來了一場朝堂論辯,以明是非;
雖然,為了取信於民,衛鞅還特意搞了一場『徙木立信』的行為藝術;
但是,在整個大秦國內,反對變法的人依然絡繹不絕。
需要說明的是,這些反對者大都是秦國王族貴戚。
想來也可以理解,畢竟衛鞅所提出的變法的核心就是沖著那些既得利益者《貴族》去的。
人家好不容易投了個好胎,本想著一出生,憑著『拼爹』,就可以衣食無憂、享盡榮華,可是,你衛鞅倒好,以前『周禮』所規定的的貴族世襲制到你這沒用了。
以後,要是想在大秦的統治下,過上『人上人』的好日子,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好好種地,靠著勤勞努力,奔小康;要麼提著刀去戰場上砍人去,憑首級說話。
這誰受得了?
於是,『令行於民期年,秦民之國都言初令之不便者以千數』。
很明顯:這件事要是擺不平,衛鞅以後就沒法在秦國混了!
衛鞅定殺個雞,給猴看!
哦!對不起,青史君說錯了——衛鞅決定殺隻『鳳凰』,給秦國的地頭蛇看。
衛鞅知道,自己動了人家的奶酪,現在這麼多人聚眾鬧事,殺一兩個『小蝦米』,肯定鎮不住場子。
於是,他直接拿秦國的儲君、以及秦孝公的哥哥開刀。
於是太子犯法。
衛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將法太子。
太子,君嗣也,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師公孫賈。
這一刀下去,立馬嚇破了那些反對新法的舊貴族的膽,新法在秦國暢行無阻《明日,秦人皆趨令》。
三、
十年之後,經歷過『改革』的秦國浴火重生;國富民強的它硬是一舉奪回了被魏國占領的河西之地。
而衛鞅的仕途也終於達到了頂峰——秦孝公將商於之地封給衛鞅,從此衛鞅又稱商君。
然而,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看著商鞅這麼的春風得意,有人勸諫他『急流勇退』,方是自保之道。
可是,商鞅卻沒有聽進去這『苦口良藥』。
最終,六個月之後,秦孝公薨逝;曾經被商鞅當做過『反面教材』的嗣子嬴駟成為新一任的秦王。
然後,又過了幾個月,商鞅就被人誣告『謀反』,最終滅了全族。
那麼,究竟是誰殺死了商鞅呢?
答案肯定不是上文中,司馬遷等人所提出的『性格命運、報應說』那麼簡單。
通過對整個事件的簡單梳理,我們起碼還可以發現以下幾點關鍵:
首先、商鞅為了變法成功,他幾乎得罪了整個秦國的舊貴族。
這是公認的事實,個中緣由,青史君就不再贅述了。
再者、秦孝公死後,商鞅在秦國的地位,十分『尷尬』。
由於『變法』的關系,秦國的統治階層直接分裂為舊貴族與新興貴族,而且很明顯:這兩派勢力是對立的。
當秦孝公在世時,他可以憑借著自己的能力與資歷,完美地駕馭這兩種關系;但是,秦孝公一旦去世,新任秦君想要駕馭這兩種勢力,就不那麼輕松了。
更為關鍵的是,對於新任秦王嬴駟來說,那個新派貴族的領頭羊,那個在秦國『風頭無兩』的商君,曾經還『修理』過自己;
放下個人恩怨情仇不說,我們站在嬴駟的角度來想一想:如果商鞅不死,那麼在秦國的朝堂上,嬴駟自己永遠都不能建立自己的權威。
故而,當歷史的車輪走到了公元前338年的那一天,不論商鞅人品如何,不論他到底有沒有謀反,對於整個秦國的大局來說,他都必須死!
因為,隻有他死了,老牌貴族心裡那口難咽的氣,才會消除;
因為,隻有他死了,新任秦王才可以安撫舊勢力,才可以真正成為新勢力的掌門人。
不得不說這真是歷史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