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莫孤煙
抗戰勝利後,八路軍在蘇聯紅軍的幫助下解放了張家口,建立了地方政權。
這一時期,晉察冀軍區不僅要準備應對蔣軍的進犯,還要著手解決越來越嚴重的匪患。
在當時的歷史背景下,後者比前者更為緊迫。
1945年12月10日,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參謀長耿飚向延安總部發報,陳述自己的意見:察北形勢極不穩固,土匪猖獗,地方幹部已被殺數十人,若不趁嚴冬前予以剿滅,必成後患。
這一電報也同時發給了晉綏軍區的領導人賀龍、李井泉。
賀龍與聶榮臻
察北地區也叫壩上,是通過內蒙古聯系蘇聯的通道,和張家口唇齒相依。
這裡地廣人稀,歷史上一直匪患嚴重。
抗戰時期,大批土匪投靠日軍變身偽軍,日軍投降後,這些人重操舊業,形成大小數十股的散匪,其中以蘇美龍、王子登、『老九江』等最為猖獗。
為徹底剿滅這一地區的匪患,晉察冀軍區成立察北分區,抽調部隊組建騎兵1、2、3團,歸察北分區司令員劉道生指揮。
經過半年的清剿,土匪遭到沉重打擊。
聶榮臻決心趁熱打鐵,於1946年4月給冀熱遼軍區司令員蕭克、政委程子華、副司令員李運昌發去電報,對下一步剿匪行動做出部署,特意強調『土匪很多都是本地人,有一定基礎。
因此剿匪必須與發動群眾相結合,注意掌握政策,分化孤立』。
晉察冀軍區部分領導,左起聶鶴亭、楊成武、陳伯鈞、王平、舒同、程子華、孫毅
就在察北剿匪節節勝利的時候,山西應縣發生嚴重事件:雁北分區部隊在準備接受日軍投降時,遭到大土匪喬日成的襲擊,700多個土匪占領了應縣縣城,成了打進解放區裡的一顆釘子。
聶榮臻早就聽說過喬日成的『大名』,隻是因為前一階段組織晉察冀軍區和晉綏軍區部隊進行綏遠戰役,粉碎蔣軍搶占大城市的陰謀,因此沒顧得上消滅這個魔頭。
而正是乘著這個空隙,喬日成便在閻錫山的支持下跳了出來。
喬日成是應縣本地人,出身農家卻自幼讀書,17歲中學畢業後投考閻錫山辦的軍校,因違反校規而被開除,從此幹起了殺人越貨的勾當,接二連三做下幾樁駭人聽聞的人命案子。
閻錫山親自下令緝拿他,他卻將警察玩弄於股掌之中,東躲西藏安然無恙,可見其確有過人之處。
這種朝不保夕的日子,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喬日成19歲那年,編了一個假名字投軍去了,到閻錫山部某旅長麾下做了個副官。
中原大戰,戰敗的閻軍被張學良部收編,喬日成吃不了皇糧,不久一貧如洗,隻好重操舊業,再次過起了刀頭舔血的日子。
渾源縣有個富戶叫張凱,留日學生,是閻錫山聘用的化學專家,薪水可觀,家中亦有產業,以販賣藥材和放高利貸而獲利。
喬日成決心拿張家下手,狠狠地宰上一刀。
喬日成夥同其兄喬日昌,裝扮成收購藥材的客商混進張家。
張凱平日在省城上班,家裡由父親掌控經營。
喬日成掏出手槍威逼張父,搶來大批錢財後離去。
張家也有看家護院的家丁,豈能善罷甘休,操著槍追了上來,打傷了喬日昌。
喬日成決心報復,當晚返回張家,開槍打死六人後揚長而去。
此案轟動一時,成為山西省驚天大案。
閻錫山大怒,懸賞重金捉拿喬日成。
喬早就帶著財物跑到了北平,其兄躲在家中被捕,腿上的槍傷讓他無法抵賴,於是被砍了腦袋,掛在城門上示眾。
喬日成在北平過著花天酒地的日子,見了大世面的他決心要幹一番大事。
適逢『一二九』運動之後,全國抗日熱潮洶湧,閻錫山成立了犧盟會,號召守土抗戰,吸引了不少青年前往太原。
喬日成在報紙上看到消息,判斷閻錫山的精力都放在了抗日大業上,不會注意到他這個小人物,於是在1936年重返應縣老家。
喬家所在地恰好來了一夥駐軍,正是閻錫山的72師,師長陳長捷。
見到喬日成這個混世魔王回了家,村裡立即有人去報官。
陳長捷早就聽說過喬日成的惡名,立即派人將其抓捕。
一番審問之後,陳長捷嘆息道:『好樣的,可惜不走正路走了邪路』喬日成冷笑道:『世上哪有什麼正路邪路,不過成王敗寇罷了』
喬日成被下到渾源縣的死牢裡,就等著審批程序走完砍頭了。
誰知就在喬日成等死的時候,盧溝橋事變爆發。
日軍不到兩個月就打到了山西,渾源縣裡的大小官吏作鳥獸散,臨逃之前下令將獄中的死囚全部處死。
喬日成領著犯人們暴動,搶了十幾支槍後逃出縣城,拉起了一支7個人組成的隊伍。
喬日成從此正式起家,很快又召來了幾十個人,自命為大隊長,隨後勢力越來越大,成為應縣的風雲人物。
這一時期,無論是日軍還是蔣軍,都想極力爭取喬日成。
喬於是腳踩兩隻船,一方面接受偽軍隊長的職務,從日本人跟前領取彈藥;一方面接受蔣軍挺進支隊的番號,並獲取一部電臺。
到1939年,喬部已經發展到2500人。
喬日成
八路軍也想爭取喬部,但喬日成首鼠兩端,根本不是真心抗日。
1939年7月,八路軍359旅奉命調回延安,途徑應縣時,聶榮臻和王震旅長商量,建議359旅順路消滅喬日成,為下一步開展平原遊擊戰掃平道路。
王震當即答應,率部向喬匪所在地新堡發動進攻。
誰知喬日成早有防備,八路軍偷襲不成,隻好強攻,傷亡不小。
正在激戰之際,延安來急電,催促359旅趕快返回延安,有重要任務。
王震無奈,隻好下令撤出戰鬥。
聶榮臻接到359旅戰鬥失利的電報後,久久說不出話來。
從此,喬日成和八路軍結下了血海深仇。
抗戰時期的聶榮臻
喬日成擊退了八路軍後得意忘形,火並了多路土匪後兵強馬壯,連日本人也不放在眼裡。
直到有一次吞並了一支偽軍隊伍,徹底惹惱了日軍,集結大軍進攻新堡。
日軍先是派人勸降,喬日成也是條硬漢,聲稱老子生來不怕什麼黃軍、黑軍、狗軍。
日軍發動強攻,連飛機大炮坦克都用上了,喬部死戰不退,戰況極為慘烈,戰至天黑,日軍還是未能攻進堡裡。
經過一天血戰,喬部死傷1000多人,能打仗的所剩無幾。
眼看再打下去非得死光不可,喬日成率部乘夜色突圍而去。
喬日成準備投靠傅作義,但傅知道他名聲不佳,對其不感興趣,給了些錢將他打發走。
喬帶著錢來到重慶,準備直接走通蔣氏的路子,也是提著豬頭找不到廟門。
無奈之下,隻好回到山西老家,經人引薦,見到了曾多次通緝自己的閻錫山。
閻對喬十分厭惡,但出於牽制八路軍的考慮,給了他一些槍彈,讓他回去拉隊伍,喬因此又拉起了一支200來人的隊伍。
喬日成前去招降應縣的日軍,但日軍一看是土匪的隊伍,堅決不肯投降。
這時候八路軍雁北遊擊隊也來受降,正在和日軍談判的時候,被喬匪背後偷襲。
城內的偽軍有的曾是喬的部下,打開城門迎接。
喬進城後把偽軍編入自己的隊伍,招收散兵遊勇,四處襲擾。
要消滅喬匪,非得動用正規軍不可。
但這個時候綏遠戰役剛結束,部隊還在休整,蔣軍還在蠶食解放區,晉察冀軍區一時抽不出人來。
不過,聶榮臻一直記著喬日成,直到1946年7月終於發出命令,派晉察冀軍區4縱10旅去應縣消滅喬匪。
晉察冀軍區司令部人員合影
在旅長邱蔚、政委傅崇碧的指揮下,10旅分東西兩路向應縣發起進攻,先是雲梯強攻不成,後改成炸藥爆破。
喬匪眼看大勢已去,內部首先火並。
一個曾對喬日成懷恨在心的匪軍連長決心趁亂報復,一記黑槍打中喬的腹部,喬掙紮了兩天後死去。
該連長名叫嶽中正,跟隨喬日成多年。
嶽妻頗有姿色,因此被喬霸占。
此事被嶽視作奇恥大辱,心中恨透了喬。
喬日成自覺心中有愧,也為了安撫嶽,才給他升了個連長。
嶽中正平日恭恭敬敬,隻是為了尋個機會報仇。
喬最終死在嶽的手中,也是惡有惡報。
喬日成死後,應縣也旋即被攻克。
橫行山西十年的喬匪,終於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