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禮不易、無國不記—賣國不成反被賣的鄭太子華。《網路歷史》

周惠王二十四年《前653年》夏,隨著鄭文公以‘私結楚國、背棄鄭、齊盟約’的理由誅殺了其實是奉自己的命令,出使楚國請求援助的鄭國大夫申侯,以此向齊桓公求和《服軟》之後,出兵伐鄭並在鄭國已經停留了半年之久的齊桓公,終於心滿意足的帶著重新修訂的齊、鄭盟約,以及大量《伐鄭時獲得》的財帛戰利品,率軍返回了齊國。

不過,齊桓公在撤軍之前,還特地告誡鄭文公,要他在今年秋季的時候,必須前來參與自己所主持召開的下一次盟會,不得像上次《首止》一樣逃盟,否則,將再次嚴懲鄭國。

而鄭文公為了早點讓齊軍離開鄭國,當即應承下來,承諾鄭國一定會出席盟主齊國所召開的下一場盟會。

鄭文公誅殺申侯,向齊國討好、請和這件事情,很快傳到了楚國;此時的楚令尹鬥谷於菟《即賢臣子文》,當年曾和時任楚國大夫的申侯一同侍奉過楚文王,很清楚申侯在楚國時所做過的那些事;楚文王臨死將申侯遣送出外、不讓他留在楚國侍奉自己的兒子《楚堵敖、楚成王》的內在原因,子文一樣了然在胸《楚文王就是十分了解申侯的人品和心性,認為他在自己死後如果繼續侍奉自己的兒子的話,搞不好就會給楚國帶來禍端,不如早早把他遣送出外,讓他去禍害別的‘大國’,也好給楚國將來減少一些對手》。

因此,得到申侯死訊的子文,聯想起當年的舊事,以及楚文王的先見之明,不勝唏噓感慨地說了一句話:『古人有言曰‘知臣莫若君’,弗可改也已』《古人曾經有過斷言‘了解臣子底細優劣的,莫過於他的國君了’,這真是不可改變的啊。》

周惠王二十四年《前653年》秋季,齊桓公在寧母《寧毋,山東魚臺》召集魯、宋、陳等國舉行盟會,商議對鄭國的善後處置事宜;並且,齊桓公為了安定諸侯間的心緒,特地說明這次盟會是‘衣裳之會’,而不是『兵車之會』《也就是不帶軍隊、輕車簡從出席盟會》。

按之前的齊桓公和鄭文公所達成的約定,在齊國舉行下一次盟會時,鄭國也要前來參會。

但鄭文公內心有些害怕《生怕自己遭到當年蔡哀侯朝楚時的待遇,被扣押在楚國,直至去世也沒能回國》,因此不敢親自赴會,而是委派鄭太子華代替自己去寧母參會《另外,陳宣公也沒來參會,同樣是派陳太子款出席盟會》。

鄭太子華的生母,是鄭文公正妻、陳國公主陳媯;年輕時的陳媯很美,鄭文公十分寵愛她,因此早早立她的長子‘華’為鄭國太子《陳媯還有次子名‘臧’》。

但時過境遷,若幹年之後,陳媯已經年老色衰、往日美貌不再,而『女也不爽,士貳其行』的鄭文公便逐漸疏遠了陳媯,又娶了兩位夫人,還有許多的侍妾;其中夫人一位是燕國《南燕》的女子,名叫燕姞,最得鄭文公寵愛。

燕姞嫁到鄭國後,有一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南燕的始祖伯鯈;在夢中,伯鯈贈給了燕姞一朵鮮艷的蘭花,並告訴燕姞『蘭花是南燕最美的花,賜給她的蘭花,將會成為她《燕姞》的兒子』。

醒來後,燕姞將這個夢當做奇事告訴了鄭文公,鄭文公聽後,認為這是上天的意思,要給燕姞賜一個兒子,便招燕姞侍寢;果然,燕姞在那年裡有孕,並順利地生下了一個兒子。

鄭文公很是高興,覺得這是非常吉利的兆頭,便給燕姞的兒子起名為『蘭』。

此後,鄭文公更加寵愛燕姞,連帶著也對兒子‘公子蘭’另眼相看《燕姞誕育公子蘭這個事情,其實發生在鄭太子華代替鄭文公去寧母參會之後的第四年,不過為了文章的敘述性和邏輯性順暢,所以就提前講述出來》。

在母親陳媯失寵《有可能這個時候都已經去世了》、父親鄭文公另外迎娶了夫人、又蓄諸多侍妾之後,鄭太子華感覺自己的太子地位越來越不穩,擔心鄭文公會隨時改立新夫人的兒子為太子,廢黜自己的地位《春秋時期,這種事情不要太多》。

因此,鄭太子華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力和地位,便與同母弟公子臧在暗暗地籌劃舉措,準備尋找到合適機會後,或者架空父親鄭文公、或者直接趕鄭文公下臺《甚至弒殺》,提前掌握鄭國大權。

就在太子華籌謀奪取鄭國大權的時候,諸侯盟主齊桓公發出號令,命鄭文公前赴寧母參會,而因為害怕齊桓公會借此對己不利,鄭文公沒敢親自赴會,而是派太子華代替自己出席《也有一旦事情不好,就讓太子華背鍋的意思》。

可鄭文公沒想到,太子華早就對自己這個父親存有不滿之心,想要尋機取代自己了;而這次赴寧母參會,太子華覺得正好可以借助齊國的力量,削弱、清除鄭國國內那些效忠於國君《鄭文公》的大夫,並以親附齊國的行動,說動齊桓公支持自己,由自己取代鄭文公,掌握鄭國的政權。

因此,太子華在抵達寧母、參拜齊桓公時,故意對齊桓公十分殷勤地表現敬服和忠心,還忙前忙後、協助齊國操辦會盟之事;太子華的這種‘殷勤’表現讓齊桓公十分滿意,認為鄭太子相對於鄭文公來說,要識相知趣多了,也忠心多了,將來鄭國由鄭太子接掌的話,定會是齊國在中原腹地的忠實盟友。

而在召開盟會之前,齊國國相管仲就對齊桓公諫言說:

『招撫有二心的國家,用禮;撫慰疏遠的國家,用德;行事如果遵從德和禮,不去違反的話,沒有人會不歸附我們齊國』

因此,齊桓公就以管仲的辦法,對前來參會的諸侯以禮相待、以德服人,還饋贈給參會諸侯《太子》、大夫諸多齊國特產、禮器。

因為鄭國目前還屬於‘有二心、較疏遠’的國家,所以鄭太子華得到額饋贈更加優厚,這也讓他產生了‘錯覺’,認為自己已經得到了齊桓公的另眼相看,是齊國的‘自己人’了。

於是,太子華在前來參會時,單獨請求拜見齊桓公,然後向齊桓公‘輸誠表忠’說:

『以前,我們鄭國背棄了您,而改為與楚國結盟,其實都是國內《指鄭國》掌權的泄氏、孔氏、子人氏三家的意思,並不是我們寡君和我所造成的。

如果您能幫助我除去這三家權臣,鄭國就能夠與齊國順利地結盟、再無障礙;我也可以領著鄭國作為您的屬國、內臣;這樣做,對君上您沒有什麼不利,更加可以獲得我和鄭國的效忠!』

泄氏、孔氏、子人氏,也就是鄭國賢臣叔詹、孔叔、師叔這三個大夫的家族《但《左傳》沒有直接指明,這裡按其他資料照寫》,一直是國君鄭文公最基本的支持者;鄭太子華之所以想要借助齊國的力量去鏟除這三家鄭國大夫,就是要剪除鄭文公的羽翼和擁躉,然後架空鄭文公,並倚仗齊國對自己的青睞《饋贈的特產和禮器就是證明》,取得鄭國的控制權,最終取代父親《鄭文公》,成為鄭國新一任國君。

對鄭太子華的主動投效和輸誠,齊桓公倒是很滿意,也覺得就此在鄭國另立一個代理人,比繼續讓鄭文公掌權更好。

如果答應幫助鄭太子,讓他接受了齊國的恩惠,順利取代鄭文公成為新任鄭國國君,那麼齊國以後在鄭國的利益就更能得到保證,對鄭國的控制也更加有力。

所以,齊桓公稍稍考慮後,就想答應鄭子的請求,出兵幹預鄭國內政、更迭鄭國政權。

但是,齊桓公想要幫助鄭太子華剪除對手、代掌大權,從而將鄭國完全納入自己勢力范圍下的想法,被國相管仲及時勸阻;得知此事後的管仲立即向齊桓公進諫,堅決反對此事:

『兒子和父親不相違背叫做禮,盡心盡力完成君命叫做信;君王用禮和信來會合諸侯,這是符合禮法的,而用邪惡、欺詐來結束盟會,這就不可行了。

鄭太子與您所說的那一番話,既違背了父子倫常,也背棄了君臣本分,這種人是不值得交往和信任的;君上您一直以來,都在努力維護禮法和信義,現在卻讓奸邪之人《即鄭太子華》以陰謀詭計來蠱惑您,想要荒廢了您多年的努力,這就是最大的惡行!』

但齊桓公不想放棄這個送上門來的好機會,便和‘仲父’爭辯說:

『當初寡人率諸侯聯軍討伐過鄭國,但是也沒有取得什麼有利的結果,鄭國也並沒有完全敬服齊國。

現在,鄭太子自己都主動上門來‘效忠’,要求給我們齊國做‘內臣’,還要求我們協助他鏟除鄭國的掌權大夫,這就表示鄭國內部已經是矛盾重重,權力爭鬥很是激烈,我們這次不如利用鄭國內部的矛盾,來為齊國取得更大更多的利益,難道這樣做也不可以嗎?

《左傳.僖公七年》中的記載,是『秋七月,公《魯僖公》會齊侯、宋公、陳世子《太子》款、鄭世子《太子》華盟於寧母,謀鄭故也』;也就是說,齊桓公的本意,是聯絡諸侯、包括鄭太子華,策劃謀取鄭國的計劃。

所以,齊桓公才很不服氣地反駁管仲,想要為自己的‘謀鄭’行為辯解、爭論。

管仲則從為人的品德、道義角度出發,繼續‘數落’齊桓公:

『君上您如果用恩德去安撫鄭國,同時以鄭國之前的過錯去嚴厲地責備他,鄭國怎麼會不畏服我們;假如鄭國不肯悔改、拒絕接受我們的規勸的話,您可以再率諸侯們討伐鄭國,到時候鄭國為了挽救危亡、避免傾頹,怎敢不害怕您?

但您如果采用了鄭太子的詭計、帶著鄭國的罪人《指鄭太子》去逼迫他們的話,鄭國就成了正義的一方,有充足的理由來反對您,怎麼還會害怕您呢?

而且,我們會合諸侯,是為了尊崇禮制德行,舉行盟會卻讓無德無信的奸佞之人加入其中,還怎麼昭示後人,向子孫後代交待!諸侯盟會時的德業、懲罰、禮儀、成果,沒有哪個國家不會記錄在自己的國史中。

如果您所主持召開的盟會卻把一個奸詐小人也作為一個參會代表記載於史案的話,那麼您的所率領的聯盟,就將要遭遇失敗的結果。

但如果您已經召集奸佞參會,又不把這件事記錄在案,您的德行恐怕就有虧欠的後果。

所以,為了您的德業和齊國的道義,您一定不要讓鄭太子參與會盟,並把這件事告訴鄭伯《鄭文公》,鄭伯是一定會接受盟約、並重新與您盟誓的。

鄭太子身為鄭國儲君,不懷念國家,卻要借助我們齊國的力量來削弱自己的國家、以爭奪權力,他日後一定逃脫不了懲罰;而且,有叔詹、堵叔、師叔《即泄氏、孔氏、子人氏》這三個賢良臣子來協助鄭伯執政、治理國家,鄭國上下和睦,也不是我們的出兵討伐和鄭太子的讒言構陷所能離間得了的!』

在管仲的堅決抵制和苦心進諫下,齊桓公終於改變了初衷,不再傾向以討伐鄭國‘賢臣’的手段來支持鄭太子華回國奪權,並向鄭太子辭謝了他想要‘輸誠歸附齊國’的舉動《意思就是拒絕了鄭太子華的投靠效忠》,拒絕了他的‘會盟’請求。

隨後,在管仲的催促下,齊桓公還將此事原原本本地轉告了鄭文公,要求鄭文公另外派人前來與齊國單獨盟誓《這下,鄭太子華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賣國不成反被賣了!》

而得到齊桓公傳來的消息後,留在國內的鄭文公這才恍然大悟,知道了太子華這個逆子居然想要勾結大國《齊國》來搶奪鄭國的大權,還要誅殺自己的重臣、攫取鄭國君位,那麼下一步豈不是就要弒父弒君了!

因此,收到消息後的鄭文公立即派人前赴寧母,將太子華從會盟地『請回』國內《其實就是武裝押送回國》,然後將其與同母弟公子臧都軟禁在新鄭;從此,鄭文公再也沒有信任或者啟用過這兩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