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趙立波
作為大明王朝的第十三位皇帝明神宗朱翊鈞在歷史上的標簽多為『二十八年不上朝的皇帝』或是學術界多以『明實亡於萬歷』作為對其終生的蓋棺定論。
由於明代皇帝的歷史多由下一代的清朝所編寫,難免出現偏離客觀事實,在歷史客觀角度上多了一層『有色眼鏡』。
當塵埃落定,需要後人以尊重歷史,還原史實的角度對古人以全面『除塵』,以此還原古人本來的面目。
公元1620年,對於大明來說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年份。
正是這一年,執掌大明48年卻又飽受臣僚腹誹的萬歷皇帝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雖然長期不朝,但是萬歷從未將朝政失控,這一點成了後世不斷關注研究的方向。
盡管帝國上層臣僚對這位皇帝感情極其復雜,但是當這位當家人彌留之際,他們的內心除了傷感之外,對帝國的未來走向也充滿了不安。
對萬歷臨終時的畫面,《明實錄》和朝鮮使臣都做了詳細的描述。
托孤,無疑是宮廷政治中最後的一種獨特的分別方式,對於這種畫面我們自然可以想到種種歷史人物的最後凋零的場景,然而萬歷的最後一幕還有些不一樣的細節。
此前他已經不得已將自己並不喜歡的朱常洛立為太子,這場君臣拉鋸戰也耗費了萬歷巨大的精力,最終無奈選擇了妥協,大明的深宮之處,經常會有太監聽到這位病體纏身皇帝的嘆息之聲。
天子並不是想要做什麼都能做成,這一點隻有身邊的太監才能知道。
對於臣僚們,萬歷整體來看是充滿了恨意卻又無可奈何的心態的。
然而,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因此在他生命的最後,開始召集諸位重臣。
這些人分別是:英國公張惟賢、大學士方從哲,還有各部尚書。
在『臨別贈言』中,《明實錄》用了簡練而毫無感情的筆調記下:『勉以用心辦事,大小諸臣各致詞問安……諸臣叩而出』
相對於朝鮮使臣的記載則更為生動,或者更為符合作為帝國當家人的彌留心態。
『皇帝禦弘德殿,引接閣老方從哲、英國公張惟賢、兵部尚書黃嘉善、禮部尚書周嘉謨等八人,將手指面,教各臣看以看病至如此,又慮東事。
方從哲等奏用人發帑等事。
皇上將手連握數次,不久斷氣。
十日酉時崩逝』
世言萬歷不朝,不理政務,從這段記載來看似乎是個冤案,彌留之際還要聽取一下臣僚匯報,不能不為歷史的真偽感慨。
王安石有言:世俗紛紜更亂真,我想這句話很有點思辨的意思。
此後的幾十年,大明滅亡後,許多學者將這一罪責全部推卸給萬歷,絕對認為『大明亡於萬歷』,對此,尚待有識之士進行思辨。
歷史的雲霧總是變幻莫測,忽隱忽現。
萬歷的死亡,從內心來講,大明的官員是沒有什麼悲痛的,而且還給他扣了許多的帽子。
然而朝鮮使臣的記載來看,他們對於這位皇帝充滿了無限的懷念。
朝鮮肅宗國王曾說:『神宗皇帝於中國,有萬事不忘之功矣』 當壬辰板蕩之日,茍非神宗皇帝動天下之兵,則我邦其何以再造而得有今日乎?
為了深厚表達他對神總的感念,朝鮮國王決定給萬歷皇帝專門建造專殿祭祀。
並且闡述說:『今若作別殿祀神宗,以楊縞、石尚書、李如松配享,則非但一國之大義 乃天下之大義,非但天下之大義,乃萬世之大義也』
正是基於這種感激,朝鮮國王認為這是『神宗皇帝再造之恩, 我東方萬世不忘者』
今年是萬歷朝鮮戰爭423周年,史稱『萬歷朝鮮戰爭』,又叫『壬辰丁酉之倭亂』,現代話就是抗日援朝,而這場跨過支援長達七年之久,大明付出了巨大的人力財力代價,最終換得了朝鮮國王的永世不忘。
在朝鮮使臣的眼裡,萬歷皇帝是勤政的,這一點與大明官僚的認識完全相反,並且記載萬歷皇帝是『望見天威甚邇,龍顏壯大,語聲鏗鏘』
萬歷皇帝本人確實極其肥胖,甚至到了『膝行前進』的地步。
按照現代醫學研究,他必然患有嚴重的『三高』,身體一直相當不好,因此從這個角度來看,他不能長期上朝是有客觀原因的,躲在後宮之中駕馭內閣也是不得已的辦法。
此外,由於長期與內閣意見不協,重大安排往往難以達成共識,因此導致萬歷逆反心理嚴重,於是幹脆對群臣避而不見,但是終其一生,從未不問政務,包括前文所說臨終時期還在部署公務。
縱觀來看,萬歷二十年的抗日援朝是他一生中不多見的壯舉,這場戰爭援助也是正義的。
因為日本的太閣豐臣秀吉對朝鮮的吞並目的是要實現其所謂的『大東亞構想』。
作為大明近鄰,唇亡齒寒,利用朝鮮為跳板想實現『假道入明』,從這點來看,萬歷的戰略眼光相當準確。
此外,萬歷皇帝的情商相當高,對於歷史走向的把握也相當有個人看法,比如有一次,經筵講完後,內閣官員起身剛走,就被太監叫住。
不一會,司禮監太監拿出《貞觀政要》一書對閣臣們說:『皇上問先生們,魏征是怎樣的人?
』這其實早已是定論話題,閣臣對此不解,由申時行代表回答說:『魏征事太宗,能犯言直諫,補過拾遺,亦賢臣也』張誠隨即把萬歷對魏征的看法轉給申時行等人說:『魏征先侍奉李密,後又跟從李建成,最後跟了唐太宗,忘君事仇之人,固非賢者』
因此,從某種角度來看,朝鮮和大明乃至於大清對萬歷皇帝的評價都有各自不同的立場,所得出的不同結論也不足為奇了,然而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大明歷史中相當重要的人物,還需要繼續予以不斷研究除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