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正的春秋之吳楚爭雄篇《5》
主筆:閑樂生
按照《史記 泰伯世家》,春秋吳國,是周太王古公亶父的嫡長子泰伯的後人,但是,自泰伯之後數百年,吳國的歷史都乏善可陳,歷西周一世到春秋晚期,總共五百多年,史書中除了歷任國君的名字,其他幾乎啥也沒有,吳國好像被這個激蕩的時代遺忘了一般。
太伯的後人也是周族大家庭的一分子,為什麼數百年來他們都不和中原各國聯系交往呢?是交通不便?還是吳國的世系根本就是偽造的?上一篇我已經給大家分析了很多,這一篇就不再詳述,我們隻講吳國在春秋晚期的迅速華夏化過程。
大概在公元前584年左右,吳國突然崛起,其第十九代君主壽夢就像個幽靈一般橫空出世,自稱為王,四面侵略,先是攻打晉國的小弟郯國(音談,今山東省郯城縣北),後又侵擾楚國的小弟『州來』《今安徽鳳臺縣》,搞的大家暈頭轉向:這家夥怎麼突然冒出來了,以前可是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在大家都比較暈的時候,晉國先從混亂中回過神來,往吳國派出了一個特殊的使臣,那就是『楚才晉用』的著名謀臣巫臣,他因與楚國的令尹和司馬有仇,所以相當積極,不僅帶了三十輛戰車與大量援助物資來到吳國,還教給吳國當時最先進的陸軍戰法《吳國處水網之地,當時隻有水軍,以舟船逆流而戰,也非上遊楚國對手》與治國方略,讓吳國的軍事實力大增,這樣就能更好的在楚國後方搗亂。
這就是晉國的遠交近攻之策,這一招太妙了,楚國在晉吳的聯手摧殘之下,霸業漸衰,從此再也無法專心用兵中原,陷入了兩面作戰的困境。
吳王壽夢在位二十五年,也跟楚國打了足足二十五年的仗,正是在他的手裡,沉積了數百年的吳國開始日益強大起來,給日漸沉悶的春秋霸局增加了一個朝氣蓬勃的生力軍。
吳國崛起的時間,也大致是雅典文明崛起的時間,公元前594年,雅典執政官梭倫建立公民會議跟司法陪審制度,這是世界首創,也是雅典人對人類文明最偉大的貢獻之一。
這個時間,同時還大致是猶太國覆滅的時間,公元前586年,古巴比倫王國攻破耶路撒冷,將這個偉大的聖城付之一炬,又將所有的猶太人擄到巴比倫當奴隸。
在吳人與猶太人的傳說中,都有一段艱辛的遷徙之路,且時間也近似,但他們後代的命運卻迥然不同,真是天意弄人。
吳壽夢二十五年《公元前561年》,吳王壽夢病危將死。
他有四個兒子,分別叫諸樊、餘祭、餘昧、季札,其中季札學問最好,人品也最好,所以壽夢想讓他當自己的接班人。
壽夢這一點就做得不對了,古公當年希望將王位傳給小兒子季歷,那是因為商朝末年周族的宗法制度還沒有完全建立起來,但是到了那時的春秋末年,周朝的宗法制已經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系統了。
總的來說,周宗法制中註重政治階級的嫡長子繼承制比較於商朝時註重血統關系的親親制度而言,還是有它的先進性的,因為這樣做能杜絕諸子和諸弟的繼承權,從而解決了王位繼承中因名分不定而產生的禍亂紛爭,從而規范統治階級內部的權力分配,保證統治階級內部的穩定和團結。
正因為周禮的嫡長子繼承制解決了這個歷史提出的重要問題,有利於封建制度的穩定與發展,所以周代各諸侯大都把這個制度嚴格地遵循了下來,凡是跟這個制度較勁的人,大多沒什麼好下場,從前的一代霸主齊桓公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晚節不保,落得個淒涼而死的可悲結局。
可是壽夢好像完全不理會這一套,非要把國君的位子傳給小兒子季札,這說明至少在壽夢時期,周禮在吳國仍沒有一丁點兒生存的土壤。
漢代經學大師馬融說:『,慢也,禮簡怠慢』不懂禮義,或者說不在乎禮義,其實就是蠻夷。
所以吳國歷代君王都沒有謚號,也從不朝見周天子。
不管他們到底是不是太伯後裔,反正這麼多年了,他們並不講華夏那一套。
但到了季札這一代,情況似乎改變了,特別是季札,小夥子雖然生長在蠻夷之地,但從小就對周禮十分向往,不僅深諳禮樂,而且德行高潔,那覺悟可不是一般的高,所以當他一聽說父親想要讓自己當王,就死活也不肯答應,說:『天下間周禮最大,怎麼能因為父子之間的私情而幹犯禮法呢?我不能當王,誰讓我當王我就跟他急!』
季札覺悟高,本應繼承王位的壽夢嫡長子諸樊當然也不能落於人後,他說:『你不當,我更不能當!當年周太王古公亶父認為周文王聖明,想把王位傳給少子季歷,我們的祖先太伯因而讓賢逃到荊蠻之地,建立了吳國,使周王朝得以興盛。
我身為太伯的光榮後代,一定要繼承先人的優良傳統,讓賢給你,離開宮廷,去鄉下種地!』
『不行不行不行,周禮不允許』
『可以可以可以,你比我有文化,你來當王最合適!』
兩個人你謙我讓,吵個不停,病得暈忽忽的壽夢頭更加疼了,這倆小子誰也不肯當王,那我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誰來給我發揚光大呀!不行,我得想個折衷的辦法。
想了半天,壽夢終於找到了一個絕妙的方案,他說:『別爭了!諸樊,你來當王,不過你要答應老爸一句話,這國君的位子一定要按照你們四兄弟的次序依次傳下去,直到傳給季札為止』
說完這個遺囑,壽夢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心力,這個開創吳國霸業的一代開山怪,就這麼雙腿一伸,死了。
壽夢死後,諸樊還有吳國的百姓還不肯放棄,一個勁地要求季札來當最高領導人,季札被他們搞得心煩意亂神經衰落,一氣之下離家出走跑到鄉下種田去了,死活不肯回來,說:『求求你們了,饒了我吧,我真的不想當你們的國君!』
大家無奈,隻好放棄,諸樊正式當上了吳王。
吳王諸樊當上國君後一心隻想幹一件事兒,那就是跟楚國拼命,倒不是因為真跟楚國有什麼深仇大恨,而是他想在激烈的戰爭中把自己的命給拼掉,這樣一來季札就能早點上臺了。
圖:吳王諸樊劍銘文
可這事兒怪了,無論諸樊打仗怎麼輕死犯勇,他就是死不了。
吳王諸樊急了,開始故意怠慢鬼神,不事祭祀,仰面對天,祈求速死。
吳王諸樊十三年《公元前548》,諸樊終於如願以償,要死了,臨死之前,他對繼任者二弟餘祭留下遺言:『一定……一定要把國家傳給季札』說完就真死了。
餘祭於是找到季札,死活要把延陵《今江蘇武進市》封給他,好讓他熟悉政務,為當王作準備。
季札無奈,隻好從鄉下回來當官,因為他的封地在延陵,所以世人都尊稱他為『延陵季子』。
餘祭當上吳王後,不但老和北邊兒的楚國開戰,還經常攻打南方的越國,就想學他大哥一樣想著早點死掉,好讓季札早點上位。
吳王餘祭四年《公元前544年》,吳國又去攻打越國,抓到一個俘虜,砍了他的雙腳,派他去看守船隻。
一次餘祭去戰船上視察工作,喝醉酒就在船上休息,沒想到那個越國俘虜趁機偷偷爬了過來,解開餘祭的佩刀,將餘祭給暗殺了。
餘祭死後,革命的火種繼續傳到了三弟餘昧手裡,餘昧知道自己下面就該輪到季札了,便又將季札任為國相,大事小事都交給他,拿他當實習吳王辦。
季札怕餘昧死得太快,將那該死的王位留給自己,便建議餘昧交好中原,不要動不動就打仗。
餘昧答應了。
於是,在吳王餘昧繼位不久,季札就開始對中原各國進行了一系列的友好訪問,這一連串的外交活動,不僅讓吳國度過了幾年安定團結的平靜時光,還讓季札在列國之中聲名鵲起,成為了天下有名的儒家大賢,與孔子並稱『南季北孔』。
當然,季札還是孔子的前輩,當時孔子隻不過是個八歲的小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