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是一個稱霸的時代。
霸是霸主,是諸侯聯盟的首領。
春秋五霸,就是五個輪流坐莊的諸侯王。
稱霸,離不開戰爭,所以春秋又是一個戰爭的時代。
戰場上贏了就能稱霸麼?戰場上隻能分出強弱,想要稱霸,戰爭之後還有很遠的路要走。
現在問題來了,如果穿越回春秋,稱霸分幾步?
西周末年,犬戎破鎬京《西安》,周平王被迫東遷雒邑《洛陽》,西周變成了東周。
當年武王滅商,大封諸侯。
九州大地分土列國,最好的一塊土地當然留給了周王室自己。
現在竟然被蠻夷攆著跑,真是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周朝的諸侯國之間就像一個大家庭,各個諸侯要麼是周王室的嫡親,要麼就是姻親。
本來周王室是大家庭中實力最強,最受人尊敬的一派,現在王室雄風不再,大家庭群龍無首,爭霸成了春秋的主題。
從平王東遷到三家分晉,諸侯們在三百一十多年裡不斷PK,結果是爭出了五個霸主,就是我們常說的春秋五霸。
在成於戰國的《墨子》和《荀子》兩書中,春秋五霸是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吳王闔閭、越王勾踐。
到了漢代,春秋五霸又變成了齊桓公、宋襄公、晉文公、秦穆公和楚莊王。
到底誰才是真正的霸主,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觀點。
畢竟春秋時期又沒有一本『爭霸準則』,更沒有第三方的評委裁判,任由後人評說的上古諸侯的豐功偉績難免一時一樣。
可說來說去,到底什麼才是霸主?或者說,諸侯中的霸主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呢?
戰場上打贏了,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滅國屠城,天下人都拜倒腳下,算不算霸主?對不起,這是皇帝,不是霸主。
戰場上的屠殺隻能帶來恐懼,上古諸侯都是親戚,讓親戚膽寒的人可沒啥驕傲,霸主需要的是尊敬。
一個諸侯,能夠利用強盛的武力和偉大的功績獲得天下人的尊敬,就是霸主。
當霸主,光靠戰爭不行。
可是當霸主,又離不開戰爭。
周襄王十四年,宋楚兩軍相會於泓水。
宋軍在河水北岸安完營紮完寨,楚軍才開始渡河。
此時司馬子魚建議宋襄公趁著楚軍渡河一舉殲滅,宋襄公卻認為這非君子所為,贏了也不光彩。
愣是等著楚軍渡過河流,列好陣隊才鳴金開戰。
不出意料,宋襄公慘敗。
地處長江下遊的吳越兩國世代為仇。
周敬王二十六年,吳王夫差於夫椒大敗越王勾踐。
勝利的夫差並沒有趁機殺死勾踐、吞並越國,羞辱勾踐三年之後,夫差還將他放回越國,勾踐終於得以東山再起。
從宋襄公和吳王夫差的事例中我們不難看出,春秋諸侯們打打殺殺,是為證明自己有戰勝敵人的實力,為了贏得尊重,勝利者還要表現出寬容的勇氣。
所以宋襄公絕不肯趁人之危,夫差寧可不報殺父之仇,也要留著越王勾踐。
對於當時的人來說,戰爭就是打擂臺,講究的是公平公正,在乎的是適可而止。
為了復仇,越王勾踐拋棄尊嚴侍奉夫差,戰勝後逼死夫差,在當時是很令人不齒的。
有個成語叫做追亡逐北,說的是敵人失敗逃跑了還在乘勝追擊。
春秋時候的戰爭最重要的規則就是不追亡不逐北。
敵人逃跑了可以追,但追五十步就要停下。
爭霸戰爭也是爭霸比賽,贏的要謙虛,不能趕盡殺絕;輸的要認輸,力圖東山再起。
總結起來,稱霸的第一條:戰勝對手的實力和寬容對手的勇氣。
在東北的社會人群體中,有一類人被尊稱為『大哥』,大哥就是小弟們的頭頭,吱一聲小弟要上,大哥還是小弟的守護神,小弟們起糾紛了要出面『平事』。
平事能力是當大哥的關鍵!當大哥,必須不偏不倚。
霸主,就是諸侯的大哥。
齊桓公二十三年,山戎攻打燕國。
此時燕國外強中幹,燕莊王差一點就跟周平王一樣被蠻夷攆著跑。
但此時的天下非彼時的天下,當上霸主的齊桓公絕不允許自己小弟被人欺負。
收到求救信的齊桓公帶著大軍開赴戰場,志願出征的齊國大軍不吃燕國百姓一粒米,不拿燕國百姓一針一線。
打跑了山戎後,齊桓公立刻帶兵折返,生怕別人認為自己要占燕國便宜。
真可以說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齊桓公把燕莊王感動的熱淚盈眶,一路相送,送著送著就送到了齊國地界。
可是按照禮法,隻有天子來了諸侯才能出境相送,此時的齊桓公已經會盟諸侯,臉面比什麼都重要。
為了避免僭越之錯,齊桓公當場就把燕莊王踏過的土地割給了燕國。
齊桓公能夠被人尊重,最重要的就是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
有了強盛的武力做後盾,霸主什麼事都得管,蠻夷入侵要管,諸侯糾紛也要管,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對天子無禮更要管。
稱霸第二條:維持秩序的擔當。
春秋是一個講究禮儀的時代。
所謂禮儀,主要內容就是等級。
從天子到諸侯,從諸侯到大夫,每個級別都有屬於自己的儀仗。
在古人日常乘坐的馬車上,我們都能看出森嚴的等級壁壘。
古書中說『天子架六,諸侯架五,卿架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架六、架五就是六匹馬拉的車和五匹馬拉的車。
東遷後的周王室雖然實力不及幾個大的諸侯國,但作為天下共主,身份依然很尊貴,天子的禮節不是諸侯王能享用的。
齊桓公三十五年,吭哧吭哧幹了一輩子的公子小白已經成了白胡子老頭。
此時的齊桓公真的是功成名就,依靠齊國強盛的國力,齊桓公兢兢業業的維護著當時的國際秩序。
為了彰顯自己功勛,齊桓公召集諸侯會盟葵丘。
葵丘之盟,周襄王不但免去齊桓公下拜之禮,還把隻有自己才能享用的胙肉賜給他。
受到特殊對待的齊桓公立刻就和普通諸侯不一樣了,霸主二字名至實歸。
《左傳》中說『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上古時候人們最在乎的就是祭祀和戰爭。
拿祭祀來說,天子可以用九鼎、活牛祭祀天地、日月,諸侯就隻能用七鼎、活羊祭祀山嶽,後來孔子看到普通諸侯都能用九鼎,直感嘆禮崩樂壞。
禮儀畢竟是虛的一面,戰爭才更實際一些。
按照當時的基本法,諸侯之間交戰必須獲得天子許可,兩個諸侯一言不合就開打,大國看著小國眼饞想吞並,這都是違反國際秩序的表現。
城濮之戰後,晉文公在踐土會盟諸侯。
這時候齊桓公已經去世,諸侯們急需一個能夠服眾的『話事人』,晉文公成了不二之選。
大會上周天子除了在禮儀上區別對待晉文公之外,還著重宣佈授予晉文公自主征伐諸侯的權力。
得到了開戰許可證,晉文公一下就躍升到齊桓公的檔次,成為春秋時代第二任霸主。
稱霸第三條:天子為你加冕
歷史能給我們恢弘的視野,通過了解歷史,我們很容易就能發現,同一片土地上流著同一樣血液的同一群人,在不同的時代竟有如此大的差別。
我們所厭惡的,我們的祖宗可能奉為瑰寶,我們所癡迷的,先人可能棄如敝履。
數千年前,在華夏大地上生活的人竟是如此癡迷『虛名』,其實,我們的作為在古人來看又何嘗『實際』!
不同的社會生活塑造著不同的思想,不同的思想又構造出了不同的規則。
生活在今天的人們,務必有比古人更加廣闊的格局。
到底誰才是春秋霸主,一千個人中有一千個結論。
如何比同時代的人更加出色?武力該不該被用來征服和掠奪?數千年前的古人或許擁有比我們更深邃的智慧。
華夏土地上那一場場波瀾壯闊的戰爭中誰才是最後勝者?
齊桓公、晉文公、楚莊王、吳王闔閭、越王勾踐,這五位是戰國時期認可的霸主。
戰國時候禮崩樂壞,為了勝利不顧一切,這五個人都是依靠強盛的軍事力量獲得的認可。
吳王闔閭和越王勾踐,由於國土狹小,沒實力長久的維持和平,所以他倆的霸主地位有爭議。
到漢代,思想觀來了個大轉彎,上面兩位換成了宋襄公和楚莊王。
漢朝大一統,戰爭已經不是主題,規則和秩序重新成為焦點。
除了宋襄公,其他四位漢代認可的春秋霸主都極力插手國際事務,盡力維持現有秩序。
雖然宋襄公在幾次決定性的戰爭中都輸了,但他身體力行堅守貴族戰爭準則,雖敗猶榮,霸主名號真實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