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親眼看到父親與兒子的悲慘下場。
赫舍裡一定不會選擇嫁入皇家,也決不會耗盡自己全部的生機,去生下那個孩子,還為他爭取到了太子的寶座。
赫舍裡與康熙的第一次見面,是在洞房花燭夜。
宮中早有傳言,說未來皇後赫舍裡長著一張又扁又肥的柿餅臉。
康熙很是忐忑與不安,他甚至不敢去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
這時的赫舍裡有點等不及了,她察覺出了康熙的猶豫與擔心,聯想到之前的傳言,於是她賭氣般地把紅蓋頭自己扯了下來。
皇上,你看我,是長了一張柿餅臉嗎?
出現在康熙眼前的,是一張美艷無雙的容顏,彎彎的柳眉下面,是一雙丹鳳杏仁眼,清澈瞳孔中,蘊著一絲少女的天真。
此時的她,嘴角微翹,俏皮之中帶有一絲抱怨。
康熙頓時有些看呆了。
朕,朕從來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子…
人生最美如初見,情竇初開是少年。
這對新婚少年夫妻靠在床上,聊得很投機,兩人一起吐槽婚禮的規矩太多、流程也過於繁瑣,讓人累不堪言,說來說去,聊到了皇家的規矩上。
赫舍裡有些擔心地問道:皇上,臣妾萬一出錯了怎麼辦?
康熙思索片刻,回答道。
你緊記住一條,朕說你對,你就對,朕說你錯,就算你是對的,那也是錯的。
春宵一刻值千金,當赫舍裡主動要幫康熙脫掉外套時,康熙卻好像想起了什麼,突然變了一副模樣,他說自己還有公務處理,隨即便頭也不回的直接離開,隻留下赫舍裡一臉錯愕的留在了洞房之中。
此時的赫舍裡是單純與天真的,她隻知道,康熙既是自己的丈夫,又是自己的主子,自此以後兩人應是夫唱婦隨、舉案齊眉。
但在康熙看來,自己新娶的這位皇後身上,卻有著太多政治交易的因素,而這樣的東西,讓尚處於青澀少年的他,本能中有一種嫌棄與討厭。
最純粹的婚姻,可以容下的,隻有男人與女人的感情。
如果一段婚姻裡,摻雜了太多感情之外的東西,甚至變成了一場交易,那麼自開始之初,就已經變得岌岌可危,也註定了這將是一場悲劇。
為讓康熙親政,孝莊把赫舍裡『買』進了皇宮,換取了她爺爺索尼的支持。
赫舍裡出身顯赫,她的爺爺索尼在順治皇帝執政期間,是大臣中數一數二的實權人物。
後來康熙沖齡即位,他更是被任命為四大輔政大臣之首,成為除孝莊與康熙之外,朝廷中最頂級的存在。
除了索尼以外,輔政大臣還有三個,分別是:遏必隆、蘇克薩哈和鰲拜。
在一開始的時候,四個人各盡職守,一心一意輔佐康熙。
俗話說:日久見人心,如果一個人長期站在權力的頂峰,享受著眾人的追捧與奉承,很容易就會忘記了初心。
其中,武將出身的鰲拜變化最大,通過不斷的結黨營私,他的實力也越來越大。
很快,鰲拜便生了謀朝篡位的不臣之心。
為了保住手中的權力,鰲拜阻撓康熙親政,還羅織罪名,處死了同為輔政大臣的蘇克薩哈。
所謂唇亡齒寒、兔死狐悲,眼見此景,索尼不願與鰲拜硬碰硬,而是選擇了裝病隱退。
之所以這麼做,索尼其實也是有著自己的小算盤。
此時的索尼已經位極人臣,就算為朝廷再出力,怕是也很難再上一步臺階。
在沒有足夠的利益驅動下,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這位年老成精的老狐貍,自然不肯輕易出手。
至於所謂的忠心二字,在他看來,其實就是利益二字。
更何況索尼明白,鰲拜的所作所為,身為太皇太後的孝莊早就已經看在了眼裡,之所以暫時沒與鰲拜翻臉,應該是抱著一種鍛煉康熙的心思。
故而孝莊不動,則自己也不動,如果孝莊要出手,到時自己再行動也不遲。
事情的發展跟索尼預料得幾乎一模一樣,在康熙接連受挫之後,孝莊終於出手了。
然而索尼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的韜光養晦之計,收獲了一個天大的驚喜,孝莊竟然看上了自己的孫女赫舍裡。
皇上龍性初成,正值青春茂盛的時候,也該大婚了。
今兒,我看上你家的赫舍裡了,你啊,幹脆讓她入宮吧,我會把她當做親孫女一樣疼她,不讓她當嬪妾,也不讓她當妃子,直接冊封為正宮皇後,自從以後,你的兒子索額圖就是國丈,你就是太國丈了。
索尼很清楚,這是一場交易。
但自古以來,交易的本質便是買者願買、賣者願賣。
赫舍裡一旦成為皇後,索家的榮華富貴就會提到一個新的高度,而這也正是他想要的。
赫舍裡進宮了,她被封為了正宮皇後。
皇帝的大婚流程繁雜,就連過一道門檻兒,都有五六個規矩,先邁那條腿,然後在哪裡停下,一絲一毫都不允許犯錯,赫舍裡足足背了三天三夜才完全熟悉。
不管這份婚姻背後的真相是什麼,對於赫舍裡來說,能夠嫁給一位少年天子,她最初其實是很知足的。
然而洞房花燭夜,康熙的決然離開,卻讓她的心裡蒙上了一絲陰影。
然而赫舍裡卻永遠也想不到,這僅僅是一個開始而已…
赫舍裡打開了康熙的心結,兩人成為了真正的夫妻。
當初孝莊將赫舍裡封為皇後時,曾經調侃索尼,說他是一隻老狐貍。
當時的索尼笑了,既然大家都是千年的狐貍,那就沒必要玩什麼聊齋了。
於是,他當場對孝莊做出過一個承諾。
只要太皇太後你一聲吩咐,那我這隻老狐貍,也是一頭下山猛虎啊!
索尼說到做到,在康熙大婚後,他這隻狡猾的老狐貍,果然原地變成了威猛的下山虎,當場展開了與鰲拜的廝殺,成功的讓康熙提前親政。
不久之後,大權在手的康熙,終於擒拿了鰲拜,鏟除了自己成為『千古一帝』路上的第一個絆腳石。
自此,這場交易算是實現了一個完美的雙贏,無論是甲方或乙方,都得到了自己要想的東西。
然而,在索尼看來,這場交易卻遠遠沒有結束,因為此時的赫舍裡還沒有為康熙生下一個孩子。
朝堂上的廝殺,赫舍裡其實並不清楚。
但她卻也隱約地猜到了,康熙丟下自己離開的原因。
在省親回家之時,爺爺索尼關心地問起她與康熙的情況,她卻被面色淒苦,一時間之間悲從心起。
皇上到現在還沒碰過我呢…
赫舍裡啊,在常人眼裡,咱們家可以說是富貴之極了,可是爺爺告訴你,水滿則溢,月盈則虧,人越到無限尊貴時,往往也就是險象環生處,咱們再尊貴,那也是皇家的奴才啊。
對於赫舍裡而言,這句話既是一個提醒,又是一種壓力。
一個奴才,如果才能成為主子?
很簡單,只要她生下康熙的龍種,將自家與皇家的血脈融為一體,自然就能擺脫奴才的身份。
更何況,她想要的,還有一份真正的感情。
也許就從那一刻起,單純的赫舍裡醒悟了。
她明白,隻有破開康熙的心結,自己才能真正地擁有一個丈夫。
當再次與康熙見面時,她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皇上,您把臣妾娶進宮來,是想借此親政。
可臣妾嫁給皇上,是想做皇上的女人。
大婚至今,皇上都還沒有碰過臣妾一下,一個女人嫁給皇上,卻又不能伺候皇上,還不如去當一個普普通通的民女,還是求皇上把我休了吧。
聽到這番話,康熙有點慌了。
他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心裡話:朕舍不得你走,朕是喜歡你的,但一想到娶你的目的,是為了倚重索尼,朕的心裡就慌得慌。
臣妾知道,在這件事上,皇上也是無辜的。
臣妾讀過些史書,知道皇上與皇後既是天下至尊的一對,卻又是苦命的一對。
臣妾隻想給皇上做個伴兒,要是皇上哪兒疼了,臣妾就揉一揉;要是皇上悶了,臣妾就陪皇上說說話…
康熙感動了,他萬萬沒想到,赫舍裡竟然如此的貼心。
這一刻,他放下了自己的心結,誠心誠意地接納了赫舍裡。
此時的赫舍裡是滿足的,她既當了皇後,又當了女人。
康熙溫柔地對她說:這才是開頭,接下來,你給朕生十個八個皇兒,朕選一個當太子。
赫舍裡很高興,她的眼裡充滿了對未來生活的向往與滿足。
然而世上之事豈有全都稱心如意的道理。
爺爺索尼離世之後,赫舍裡的命運也發生了巨大的轉折。
而這所有的一切,全是因為男人喜新厭舊的本性,雖然康熙是位九五之尊,但他也是一名男人。
康熙宮外漁色,險些命喪青樓,哀傷的赫舍裡難產殞命。
五年的時間過去了,赫舍裡也終於懷上了龍種。
然而從這以後,康熙卻對她逐漸冷落。
皇後的寢宮,他早已多日未曾踏足過。
隨身太監看出了康熙的心思,便慫恿他去了京城最大的風月之地——眠月樓。
眠月樓的一切都讓康熙新鮮無比,特別是一名叫紫雲的姑娘。
居高臨下望去,佳人身著粉衫手持團扇,吟唱輕舞,窈窕而曼妙。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眼見此景,心思此情,康熙心動了,他對紫雲承認了自己皇上的身份。
你真好看,朕喜歡你,其實宮中也有許多美色,可不知為什麼,朕單單喜歡你!
然而沉醉在溫柔鄉中的康熙,其實並不知道,這朵甜美的『野花』不僅帶刺,而且有毒。
這位紫雲姑娘接近康熙的目的,正是為了毒殺他。
也許是康熙的一片柔情感動了紫雲,也許是紫雲有所顧忌不願下手,福大命大的康熙總算是逃過了一劫。
撿回一條小命的他剛剛回宮,卻聽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赫舍裡難產。
此時的赫舍裡已經掙紮了足足兩個時辰,而這難產的原因,自然跟傷心有關。
身為一名女人,特別是身懷有孕的女人,她最需要的,其實就是丈夫的關心。
然而康熙的冷落,卻讓她黯然神傷。
氣不順,則血不暢,一個整日以淚洗面的女人,遇到難產,也絕對不是什麼出奇的事情。
為了赫舍裡肚子裡的皇家血脈,孝莊太後親自坐鎮皇後寢宮,當太醫小心翼翼問她保大保小之時,她說了這麼一番話。
這還用問嗎?
兩個都得給我保住!在萬不得已的時候,保住皇上的大業,非常重要!
太醫頓時明白了,孝莊雖然沒有明說,但問題已經有了答案,沒錯,那邊是保小!此時的赫舍裡已是油盡燈枯,如果再繼續下去,怕是大人與孩子全都保不住。
於是太醫便下了猛藥,榨出了赫舍裡最後的一絲力氣。
康熙趕了過來,孩子也出生了,赫舍裡卻已是命若遊絲,她睜著一雙沒有神色的眼睛,隻是呆呆的望著康熙。
當時那句要立她兒子為太子的承諾,一定支撐著她沒有咽下最後一口氣。
康熙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給孩子取名胤礽,當場宣佈立胤礽為皇太子。
這句話對此時的赫舍裡而言,絕對是一個解脫。
她放心了,雙眼一閉,那一縷香魂終於裊裊而去。
為了完成祖父的囑托,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同時也是為了這個她都沒能好好看上一眼的孩子,赫舍裡耗盡了自己全部的生機。
生命的最後時刻,她為兒子爭取到了太子的寶座,完成了家族交給她的使命。
此時的她,應該是心滿意足的。
然而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三十年後,她用自己性命才換來的兒子胤礽,卻最終被廢黜了太子之位。
而她的父親索額圖,也被康熙罷官免職,淪落為一個階下囚的結局。
她所最牽掛的那個龐大的家族,最終也煙消雲散,在時間的長河裡化為一片虛無。
寫在最後:
關於皇家中女人的命運,有首詩曾這樣寫道:可憐紅顏總薄命,最是無情帝王家。
這兩句話,放在赫舍裡的身上最是合適不過。
她本性天真,想做的,不過隻是一個賢明的皇後與一個賢惠的妻子。
然而嫁入皇家的她,卻最終成為了政治交易與皇家血脈的祭品。
每個人的命運,隻對她自己負責與承擔,旁人無權評價。
想來赫舍裡應該也是無憾的,至少在離世的那一瞬間,她想要的已經得到了。
還是那句已經有點泛濫的俗話,人生值不值得,恐怕隻有自己才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