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的詞為什麼總是滲透著濃厚的悲劇意識。《網路歷史》

李清照是中國詩詞史上著名的女詞人,其卓爾不群的獨立人格以及高標俊逸的風姿才情都堪稱花間第一流,然而其詞卻總是滲透著濃厚的悲劇意識。

在李清照後期的詞中,再也找不到早年『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的任性閑逸的生命活力和妙齡少女的青春騷動,更多的是對未來狀態的莫名憂懼。

詞人的心靈總是無法擺脫自然的變幻不定和不可捉摸所帶來的威懾和壓力。

這種思緒表現在創作中,便是常常描寫天氣的無常,以及在變幻不定的自然面前所表現出來的對未來狀態的擔憂和恐懼。

例如,李清照在《清平樂》中寫道:『看取晚來風勢,故應難看梅花』在《菩薩蠻》中寫道:『春意看花難,西風留舊寒』在《玉樓春》中寫道:『要來小酌便來休,未必明朝風不起』客體的變幻無常往往對人生的現實狀態構成潛在的威脅,這是對人的心理最沉重的壓迫,常常影響著人對現實美的享受。

李清照晚期詞作中即明顯地表現出作者對未來狀態的憂慮和難以把握,甚至是一種莫可名狀的惶惑不安。

這種對前途的焦慮使得詞人在感受現實美的同時往往表現出謹小慎微的態度,有時甚至是一種猶疑不定的內斂心態。

例如,李清照在《武陵春》下闋中說:『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接下來卻是辛酸語:『隻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這種焦慮和猶疑,其實是生活在戰亂時代人們的共同心理,李清照在詞中傳達出來的這種悲劇性體驗實乃『常人皆能感之,而惟詩人能寫之』的普通人共有的心理體驗。

李清照這種對未來狀態的憂慮心理,既是她自己的悲劇體驗,也是那個時代所有人的悲劇體驗,反映的是一個時代的悲劇。

李清照生活在北宋末和南宋初期,這是一個最缺乏英雄氣質而奴氣很重的年代。

徽欽二帝被虜北去,趙構南渡,偏安江南。

李清照也隨夫南渡,但兩年後丈夫病亡,她完全陷入國破家亡的慘境,從此開始了20餘年顛沛流離的生活,直至客死異鄉。

時代的悲劇鑄就了女詞人的悲劇性格,她將這種悲劇意識深深地沉淀進她的靈魂深處。

這種悲劇意識在其《永遇樂·元宵》中表現得最為明顯,也最為感人: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

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

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

來相招,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

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

鋪翠冠兒,捻金雪柳,簇帶爭濟楚。

如今憔悴,風鬟霧鬢,怕見夜間出去。

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

全詞以麗景寫哀,一句『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包含了女詞人無限的悲傷和苦楚,與其說這類詞描寫的是對自然風雨的畏懼,不如說描寫的是對人生風雨的畏懼,『同時也暗示著對國家時局的憂慮,這正是詞人飽經滄桑後特有的心理感受』。

這些詞作的突出特點就是表現了女性獨有的心態意識,帶有濃重的主觀色彩,它沒有記錄真實歷史,沒有再現『靖康之恥』和金戈鐵馬的戰爭,而是『以一種人性的自覺狀態將自己投入社會,她以自己女性獨有的眼光看待靖康之變的國家劫難』,從內心感受和情緒上折射出時代的風雲變幻和刀光劍影。

如果說同時代的男性作家通過直接描寫歷史事件、直接抒發政治豪情來反映時代風雲,那麼『李清照則以女性固有的細膩敏感的視角,深刻地感知和記錄了離亂中的人們特別是女性的情感波動和心靈創傷,間接反映了時代苦難』。

因而讀李清照後期所寫的詞,我們除了感受到那個悲劇性社會和時代給詞人心靈烙下的無法擺脫的創傷外,還能認識那個動蕩的社會,可以想象在那個離亂社會中上演的弱小善良人物的生存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