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講壇》欄目中聽王立群教授講述《史記》,談到『李斯之死』,王教授高度概括出這樣的原因:
李斯之所以死於趙高之手,是因為趙高是個陰謀家,而李斯是個政治家,政治家永遠不是陰謀家的對手。
王立群教授講述歷史旁征博引,有條不紊,是《百家講壇》中博學派的代表人物,其師者風范令人感佩。
然而這一次關於『李斯死因』的剖析卻存在相當的商榷餘地。
關於『李斯之死』,史學及關心歷史的各界人士均有不同的看法。
其中趨同的結論是『李斯栽在趙高之手』,不同的是『李斯為什麼會栽在趙高之手』的深究。
一個丞相死於一個宦官之手,是政治家和陰謀家的差別所致嗎?
蠅營狗茍的宦官趙高當然算不上是政治家,然而作為一個輔佐暴君二十餘年,甚至在焚書坑儒方面助紂為虐的副手,李斯能逃出陰謀家的范疇嗎?
作為暴君的助手,李斯首先提出了焚書的建議。
李斯的這個建議,使秦帝國統治所及之處,到處點燃了焚書之火,秦以前古典文獻,除了秦國的歷史書籍和『醫藥卜帛種樹之書』,盡皆化為灰燼,中國古代思想文化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摧殘——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難道這手段還不夠流氓嗎?
縱觀兩千年國史,應該一目了然的是,所謂政治家與陰謀家是個合並同類項,唇齒相依,並無涇渭分明。
我看『李斯之死』,是因為他隻有貪心卻無野心,從而導致手段不如趙高更流氓所致。
李斯與趙高的區別,不是政治家與陰謀家的區別,而是『野心』所造就的流氓程度的高低。
眾所周知,李斯是『倉鼠哲學』的締造者,老鼠『倉廁所兩重天』情景令李斯深受啟發並由此確立了自己的人生觀,那就是倉鼠哲學——謀取好的位置,保住好的位置。
這逐步成為中國歷代基層官員普遍的生存哲學,他們鉆營有術卻隻看眼前利益,其流氓手段不夠野,必被大流氓玩家所克。
李斯從一個基層官員,當到『國家總理』,作為他的抱負,這已經是登天到頭了。
倉鼠的最高理想隻不過是鉆到好地方吃飽喝足,決沒有想過自己獨霸天下。
所以,在爭權奪位上,手段不夠野。
而李斯的對手趙高雖然出身低賤,但野心卻遠在李斯之上。
從趙高步步為營的手段上看,他的最終目標是皇位——學習嬴政的好榜樣。
這可是倉鼠李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秦始皇用法家之術,一統天下,做到了國君的極致,他的威風勾起了無數人的皇帝夢。
從落魄的貴族子弟到市井二流子,直至『不完整的男人』,都想『大丈夫當如是』。
從野心而論和流氓手段而論,趙高與項羽劉邦在同一條線上,而李斯根本是不入流的。
所以,趙高與項羽劉邦,都是天下的大玩家,李斯卻隻不過是詐著膽子被脅迫的參賭者。
把最高理想設定為皇帝的宦官趙高,猶如一隻野性十足的『老貓』,一步步玩死了『倉鼠』李斯。
他先利用李斯的貪心怕失去既得利益,脅迫其參與政變,而後又利用其野心不足搶占制高點反守為攻——流氓無底線,野心無極限。
這就是趙高之才,高於李斯之處。
趙高淘汰李斯,隻因前者比後者更流氓。
如果說李斯的流氓度是三級的,則趙高為A級。
一個想當皇帝的人,以大流氓手段弄死一個隻想保住『倉鼠』之位的人,豈不正好『一物降一物』?
!
總結李斯之死,果真是成也哲學,敗也哲學。
『倉鼠哲學』成就了他的官場之路,但最後卻束縛了他的手腳。
乃至作繭自縛,無法升級為大流氓,終被大玩家老貓趙高所克。
從抱負來看,他不是什麼大政治家,隻不過是個大一點的官僚,這樣的官僚無論怎麼折騰都是『鼠類』陣營,無論從哲學的角度還是流氓手段上講,他栽在沒有底線的『老貓』趙高手中,是毀人遊戲玩出的必然結果。